二 社會主義探索時期黨對中華傳統文化的批判繼承
中共八大開啟了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的歷史時期。總的來看,1956年9月至1966年5月黨繼續保持新中國成立初期批判地繼承優秀傳統文化的態度,注重搜集和整理傳統文化的優秀成果。在過渡時期總路線制定后,黨中央不僅提出實行科技革命和文化革命,繼續促進漢字改革,也提出文化躍進背景下的新采風運動,在以中國戲曲為代表的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發展方面取得了新的進步。
第一,繼續批判地繼承傳統文化。進入社會主義全面探索時期,黨繼續主張在批判中繼承,在繼承中創新,推進優秀傳統文化更向前進。1960年7月,文化部部長周揚在中國文學藝術工作者第三次代表大會上作《我國社會主義文學藝術的道路》的報告,宣傳了黨對待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推陳出新”的政策,對文化遺產要批判地吸收,激發廣大文藝工作者在繼承遺產的基礎上創作出更多優秀的作品。他強調:“繼承遺產必須經過研究和批判,要批判就必須研究,而批判又正是為了更好地繼承。……批判的過程就是一個學習馬克思主義、學習遺產的過程。……學習,批判;再學習,再批判;只有經過這種反復的過程才能對于批判地繼承遺產做到恰如其分。”主張用馬克思主義歷史唯物主義和批判態度,對文學藝術遺產進行歷史的、全面的、科學的分析,既要指出過去的優秀作品在當時歷史條件下的意義和作用,給以一定的歷史地位,又要指出它們在今天條件下對于人民的意義和作用,對過去的作品在區別和分析中有選擇地學習,要“指出哪一些作品由于深刻地描寫了當時的社會生活,以動人的藝術力量反映了歷史的真實,在今天和今后仍有重要的價值而且仍然為讀者所欣賞;哪一些作品對于當時的社會現實并沒有深刻的認識甚至有顯著的歪曲,而在藝術上又是一無足取的”。因此要對文藝作品加以分析,指出哪些在今天仍有積極意義,哪些已不適應時代發展。這是對馬克思主義立場和毛澤東對待中華傳統文化觀點的深入分析和提煉,有力推進了優秀傳統文化的創新發展。
1960年12月,毛澤東在接見外賓的一次談話中再次強調,“對中國的文化遺產,應當充分地利用,批判地利用。中國幾千年的文化,主要是封建時代的文化,但并不全是封建主義的東西,有人民的東西,有反封建的東西”,“封建主義的東西也不全是壞的”,“反封建主義的文化也不是全部可以無批判地利用的。封建時代的民間作品,也多少都還帶有封建統治階級的影響”。他在1956年8月同音樂工作者的談話中,以中華傳統文化中的音樂、繪畫、飲食、中醫、小說等為例,強調我們既要學習國外的長處,也要重視民族的傳統,“創造出中國自己的、有獨特的民族風格的東西”。由此可見,毛澤東在對待傳統文化問題上不斷有更深入的思考。1961年6月,周恩來在文藝工作座談會和故事片創作會議上的講話中提出,要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展現社會主義的新價值觀念。講話中引用了毛澤東的話:“所以毛主席要我們繼承優秀的文化遺產,批判地吸收其中的一切有益的東西,‘棄其糟粕,取其精華’,使它發揚光大,一代勝過一代,到了共產主義社會就更加發揚光大。”這充分體現了中國共產黨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視和關注。黨領導文藝工作者沿著“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的方向繼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步驟地剔除封建性、荒誕性的糟粕,吸收其科學性、民主性的精華,創新了許多喜聞樂見的表現形式。
第二,繼續注重文化遺產的整理和收集工作。整理和搜集文化遺產是繼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途徑。1956年2月24日,在《關于知識分子問題的指示》中,中共中央提出要“有計劃地整理我國科學文化的歷史遺產,接受和發揮其中的精華。……應該集合必要的人力,在三個五年計劃期間,把我國最重要的古籍選譯成為白話”。1962年4月,中共中央批轉的文化部黨組和文學藝術界聯合會黨組《關于當前文學藝術工作若干問題的意見(草案)》(以下簡稱《意見》)強調“百花齊放,推陳出新,是繼承和發展我國優秀文學藝術遺產和傳統的唯一正確的方針,是完全符合我國社會主義文學藝術發展的規律的”。“在整理遺產和繼承傳統的問題上,我們既反對粗暴,也反對保守,鼓勵實事求是的科學的研究和恰當的、適合傳統藝術特點的革新;在對待外國文化的問題上,我們既反對一概排斥,也反對不加選擇地全盤接受。”這就要求文藝工作者應該認真學習優秀文學藝術遺產和傳統,用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分析藝術寶藏和經驗,“一方面,要根據當時的歷史條件,檢查它們在歷史上的意義和作用,不能要求古代的作品具有現代的思想內容;另一方面,又要根據當前的歷史條件,注意這些作品對于今天的人民群眾所起的作用和影響”。對于如何繼承遺產和傳統并在新的基礎上得到進一步的發展,《意見》指出必須將整理和傳播相結合,要“收集和整理我國各民族和民間的文學藝術遺產,要作出全面的規劃和安排。爭取在不太長的時間內,把各民族和民間的各種重要文學藝術遺產記錄、收集起來”,“以增強人民的愛國主義和民族自豪感,豐富人民的精神生活和智慧,滿足人民藝術欣賞和文化娛樂的需要”。《意見》還指出,要把原始資料按原樣保存,不要亂加刪改,然后有計劃地加以整理。少數民族的重要文學遺產,還需要逐步翻譯成漢文(當代的作品,也要注意翻譯)。“民間藝術遺產許多保存在老藝人身上,要迅速組織力量向他們學習,鼓勵他們把全部藝術經驗和技能傳授給下一代,并且要幫助他們整理、總結創作經驗和表演經驗。”可以說,文化遺產的整理和收集工作積累了寶貴的經驗,也總結了高效的工作方法,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挖掘和整理提供了方法論支撐。
第三,社會主義建設總路線下的文化革命。毛澤東在《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的講話中指出:將我國建設成為一個具有現代工業、現代農業和現代科學文化的社會主義國家,首次提出科學文化的現代化。1958年11月,中共八屆二中全會確定了“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設社會主義”的總路線,要求為科技革命和文化革命而奮斗,盡快地把我國建設成為一個具有現代工業、現代農業和現代科技文化的社會主義國家。在文化革命方面的主要任務是,“掃除文盲,普及小學教育,逐步地做到一般的鄉都有中等學校,一般的專區和許多的縣都有高等學校和科學研究機關;完成少數民族文字的創制和改革,積極地進行漢字的改革;消滅‘四害’,講究衛生,提倡體育,消滅主要疾病,破除迷信,移風易俗,振奮民族精神;開展群眾的文化娛樂活動,發展社會主義的文學藝術;培養新知識分子,改造舊知識分子,建立一支成千萬人的工人階級的知識分子隊伍,其中包括技術干部的隊伍(這是數量最大的),教授、教員、科學家、新聞記者、文學家、藝術家和馬克思主義理論家的隊伍”。以此改變文化落后面貌,破除迷信。“在文字改革方面,1959年6月29日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和文化部聯合發出通知,自7月15日起推行第四批92個簡化漢字。經幾年試行后,到1959年6月,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先后正式公布推行了4批共517個簡化漢字。”“1964年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出版簡化字總表,共計2238個簡化字,14個簡化偏旁。”漢字簡化工作加速了文化普及和傳統文化的傳承,加快了普通話的推行。
第四,文化躍進下的新采風運動。在學術文化領域,繼續貫徹執行“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提出在文化科學技術水平上超英趕美,提倡文化躍進。在一定程度上講,這一政策對傳統文化的傳播和繼承也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1956年8月,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和民研會共同組成聯合調查采風組,他們的調查宗旨是“摸索總結調查采錄口頭文學的經驗,方法是要到從來沒有人去過調查采錄的地方去,既不與人重復,又可調查采錄些獨特的作品和摸索些新經驗”。新采風運動對挖掘傳統文化,特別是少數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起到重要作用,出版了很多文化簡史、簡志。在全黨工作的重點轉向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形勢和新采風運動的影響下,1958年7月,中國民間文學工作者第一次代表大會召開,大會通過的《關于全國民間文學工作者大會的報告》提出,“許多優秀的傳統作品,今天還在群眾中流傳,是我國民族文化傳統的精華。中國民間文學包括工農群眾的口頭創作(民歌、民間故事、傳說、諺語等)、民間說唱和民間戲曲等”。報告指出,“全面搜集、重點整理、大力推廣、加強研究”的任務和“古今并重”的原則,“全面搜集、忠實記錄、慎重整理,適當加工”的方針,出版了《中國民間故事選》。“在搜集、編選民歌方面,從四月初到現在,各省、市、自治區從鄉、縣到省已經出版了一千五百一十五種民歌選集、資料和各種歌謠刊物、小冊子,有的農業合作社、工廠也出版了自己的躍進歌謠。”1958年,毛澤東倡議全國掀起一個新的采風運動。這次采風運動,不僅搜集了大量的新民歌和舊民歌,而且帶動了整個民間文學的調查研究工作。中共八屆二中全會的“文化革命”和“文化躍進”,重點對民間優秀傳統文化,如孔子教育思想、優秀傳統手工業技術等進行弘揚,體現出在社會主義全面建設大背景下,中國共產黨通過傳承優秀傳統文化,為經濟社會發展提供智力支撐和思想源泉。
第五,社會主義探索時期對中國戲曲的傳承與發展。在這一時期,中國共產黨解除了對傳統戲曲的禁演規定。1957年4月,第二次戲曲劇目工作會議作出進一步開放劇目的方針。5月,文化部通令所有原來禁演的戲曲劇目全部解禁,全面搶救和深入發掘戲曲遺產。僅據1957年4月統計,全國已發掘出劇目5.1萬多個,其中記錄了1.4萬多個劇本,經過整理加工的劇本已有4200多個,已上演的10520個,基本解決了上演劇目貧乏的問題。1958年9月,文化部黨組向中央作了《關于大力發展社會主義新戲曲的請示報告》,制定了今后戲曲工作應大力發展現代劇目,強調“還應該注意繼續發掘整理優秀的傳統劇目,編寫新歷史劇目”。戲曲工作探索出以新編歷史劇的形式賦予新的觀點演繹經典,展現人民生活新訴求,如《滿江紅》《司馬遷》《李清照》《大明魂》等。瀕臨滅絕的昆曲、徽劇等古老劇種再次煥發新生,充分體現了社會主義全面探索時期文化建設背景的題材、形式、流派、風格。1960年文化部提出“三并舉”政策:大力發展現代劇目;積極地整理、改編、上演優秀的傳統劇目;提倡歷史唯物主義觀點,創作新的歷史劇目。1961年6月,中共中央宣傳部在北京新僑飯店召開全國文藝工作座談會,討論了《關于當前文學藝術工作的意見(草案)》,即《文藝十條》的初稿,1962年4月定為《文藝八條》發全國執行,強調中國文化發展“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提倡繼續發掘整理優秀的傳統劇目,編寫新歷史劇目,明確了領導戲曲工作必須繼續貫徹“雙百”方針。 |